编者按：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科技创新、科学普及是实现创新发展的两翼，要把科学普及放在与科技创新同等重要的位置。没有全民科学素质普遍提高，就难以建立起宏大的高素质创新大军，难以实现科技成果快速转化。”中国照明学会高度重视科普工作，深入贯彻落实《关于新时代进一步加强科学技术普及工作的意见》《全民科学素质行动规划纲要（2021—2035年）》《中国科协科普发展规划（2021—2025年）》，按照中国科协科普工作有关要求，持续加强学会科普能力建设。 为普及照明知识，弘扬科学精神，推动学术资源科普化和科技成果快速转化，助力营造热爱科学、崇尚创新的社会氛围，中国照明学会决定在学会官网(www.cies.ac.cn)和微信公众号(CIES1987)开设“科普专栏”，向社会提供科学、权威、专业的照明科普内容，打造具有知识性、专业性和服务性的科普平台。 中国照明学会科普专栏以“弘扬科学精神，激发创新活力”为理念，将涵盖照明领域前沿科技、健康生活、实用技术、趣味知识和相关资讯等内容。热烈欢迎照明领域科学家、企业家、设计师和广大科技工作者积极参与科普工作，为“科普专栏”提供照明科普作品。作品请发送至学会邮箱：cies19870601@163.com。投稿过程中若有疑问，可联系中国照明学会秘书处（联系人：朱思贤，电话：010-65812194）。 中国照明学会科普专栏第6期邀请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艾晶撰写了题为《影响博物馆、美术馆展品辨识度的原因？》的科普文章。艾晶是中央美术学院艺术学硕士、高级照明设计师、中国国家博物馆陈列工作部研究馆员，中国照明学会中照照明奖评审专家库专家、中国建筑装饰协会标准化智库专家、北京照明学会专家库专家、《照明工程学报》编委。长期深耕陈列形式及光环境设计研究，组织了对全国116家博物馆和美术馆的光环境专项调研。1997年参加工作至今，2019-2021年借调中宣部，全程参与 “中国共产党历史展览馆” 筹建。多项参与设计的内容、形式展览获 “全国十大精品奖”。参与《古代中国》基本陈列照明设计，负责照明改造与提升等工作。研究围绕用光安全，展品对光敏感性展开；围绕灯具质量，鉴别产品各项技术质量优劣展开；围绕展品表现力，材质感、真实感、舒适美感展开，成果斐然：发表 70 余篇学术论著，主持或参与多项科研课题与标准制定，主编《光之变革-中国博物馆、美术馆LED应用调查报告》、《光之变革-美术馆照明质量评估方法与体系的研究报告》、《光之变革一展陈光环境质量评估方法研究》专著3部，其中两书先后入围2016年度和2018年度全国文化遗产十佳丛书。此外，荣获国家多项大奖，被授予 “优秀青年科技工作者” 等称号，已获批8项国家专利。艾晶研究馆员以专业实力，为照明设计与研究领域持续贡献力量 。
影响博物馆、美术馆展品辨识度的原因？
观众到博物馆参看展品看不清楚细节，分辨不清楚展品的真实材质，这看似玩笑话，在当前国内很多博物馆、美术馆中却是种常态现象。究其原因，主要是营造的光环境不适宜，尤其照明灯具选择不合理、安装不到位所造成（见图1）。那形成展品辨识度不足的具体原因有哪些，下面我们就对这一问题进行剖析。
图1 影响展品辨识度的常见现象
一、照明灯具（光源）选择不合理
有人可能认为：提高展示空间整体明亮度，就可以解决展示物体辨识难的问题，像美术馆通常使用的亮空间，整个展示空间通透明亮，展品自然就清晰可见。但博物馆不可采取这种做法，对光有特殊要求，尤其展示对光特别敏感类的纸质或丝织品等文物，只能采用暗环境展示，另外，美术馆中如若展示珍贵绘画收藏品或长期陈列美术作品，也不建议整体采用亮空间。而在暗空间里做陈列展示，还要保障展品细节清晰度，能辨识展品形状与材质感，就需要精心设计与选用合适的灯具与配光，并不是所有光都适合在博物馆、美术馆中长期使用。
这里先要认识光，光是一种物质，是能量的一种形态，其本质是电磁波，通常被人眼所看见的光，称为可见光，波长范围在380～780nm之间（见图2）。可见光又是一种复合光，可由不同波长的光组合而成，通常我们说的白光，是由七种颜色组成，即红、橙、黄、绿、蓝、靛、紫，它们之间还有许多过渡颜色。另外，不同波长的光能量也有差异，短波能量强，长波能量弱，像蓝紫光就是一种高能量光，它对展品有较强损坏作用，这是为什么在博物馆、美术馆中不能直接利用自然光，要对其进行防红外线和紫外线隔离处理的原因（见图3）。光的能量会加速展品老化和蜕变，会严重损伤展品保存，我们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
图2 不同类型光的波长分布图
图3 光的能量分布图
上节谈的是光的波长和能量，下面要讲的是光谱。
光谱，就是白光（复色光）经过色散系统(如棱镜、光栅)分光后，被色散开的不同波长(或频率) 的单色光的排列，它包含了光源的许多信息。不同的光源会有不同的光谱（见图4）。由于不同光源的光谱各不相同，它所照射的展品，也会呈现不同的色彩感知与材质变化。自然光是我们人眼感知物体最佳的光谱。
图4 不同光源光谱图
影响展品辨识度的因素还有很多，不能仅考虑光源光谱，还要选择配光合理的灯具，通过科学细致的照明设计和布置，综合考量照明的照度、亮度、对比度、色温、显色性、色容差、色偏差值等评价指标，同时应满足相应的标准推荐值。行业标准WH/T94-2021《美术馆光环境评价方法》，把将美术馆和博物馆等建筑的空间光环境，根据使用功能划分为四个不同等级，对应不同指标进行评价，如陈列空间：用光安全、灯具质量、光环境分布；非陈列空间：灯具质量、光环境分布评价指标，并用不同权重综合评价、考核光环境质量。
国家标准GB/T23863-2024《博物馆照明设计规范》的第6章节“照明数量和质量”中，对博物馆光环境的质量指标也进行了详细评述。CIE（国际照明委员会）2025年1月关于光源显色品质的立场声明（第二版）中提出，颜色保真度指数Rf已被广泛使用，建议照明领域采用颜色保真度指数Rf。此外，中国照明学会团体标准T/CIES036-2025《白光光源显色品质综合评价方法》2月1日发布实施，此方法为直观预测光照颜色偏好与光照颜色分辨属性，建立了相对和绝对指数体系，实现了相同和不同色温情况下白光光源显色品质的准确比较。
二、展品类型分析不到位
在博物馆、美术馆中展示器物类型很多，即便专题展览，展品也会呈现不同体量、不同外形与材质，形成巨大差异。其中，不同外形展品的分类尤为重要，也是影响展品辨识度最重要原因。照明要考虑展品的外观形状，很多博物馆、美术馆往往忽视展品外形，会采用统一风格或形式来展示，现实问题严重，如青铜器类型展品，常见外观形式有6种类型：1.中段鼓腹类型、2.大口外翻类型、3.中段收腰类型、4.两头收腰类型、5.扁平类型、6.特殊异型（见图5）。除此之外展品金属成分含量的差异以及保存的环境状态，也会导致金属本身色泽的不同。
图5 青铜器外观形状分类
考虑到对展品的保护，就必须提及展品的光敏感属性，GB/T23863-2024《博物馆照明设计规范》对展品的光敏感类型分为3类，即对光特别敏感、对光敏感、对光不敏感类型，针对不同光敏感类型的展品，推荐了合理的照明年曝光量和照度值（见图6）。
图6 年曝光量限制值
美术馆里的展品，文物级别较少，但对光敏感类展品较多，考虑到当前LED灯具的广泛使用，其紫外线含量很低，一般紫外线采集仪器都无法捕捉其含量。所以在WH/T94-2021《美术馆光环境评价方法》标准里，对照度推荐值稍有提高（见图7），但对其展品的曝光量进行了严格限制（见图8）。
图7 绘画类展品照度标准值表
图8 绘画类展品年度曝光量表
除了上述外观因素和展品保护因素要重视，对不同类型材质的展品，还要考虑其光的反射比差异。材质的自然属性很重要，尤其是瓷器，反射比高，容易受周围环境的影响；另外，深色亚光面金属，材质本身会吸光，一般照度要求下的光环境，不容易使其明亮清晰，需要对展品进行增加细节刻画或提高其与周围环境对比度来实现效果（见图9）。这些因素都要在设计中综合考虑。
图9 “古代中国”陈列中的“盂”青铜鼎（改造前后比对）
三、展示器材安装不合理
展示器材中，展柜是博物馆、美术馆陈放文物最重要的配套设备，承担文物保护及展现文物美感的双重责任，而传统的陈列展柜，尤其是基本陈列多为标准展柜，临时展览除了使用标准展柜之外，有时也会利用型材搭建临时展柜。展柜类型通常为4种：沿墙柜（三面柜）、中心四面柜或五面柜、龛柜、平柜。展柜供应商为了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会统一制作形式一致的展柜，其照明手法和外观基本一致，这就存在一定困难，在使用功能上存在缺少灵活性的弊端。
博物馆、美术馆展示的文物类型复杂多变，无论材质和造型、尺度与比例、或者文物组合搭配，均有很大变化，有时因陈列内容表现的需求还会相互混搭不同光敏感类型的展品，尤其是临时展览，在时间紧、任务重的前提下，统一形式很难满足快捷布展的使用功能，调光也不方便，配光灵活性也会受到空间灵活性的限制。
通常除要求选择高质量的博物馆级照明产品以外，还需要“展柜与照明一体化设计”的概念。中国国家博物馆早在2016年就做过新型展柜的照明组合设计方案，创造出新型的组合展柜样式，并在当年的“博物馆及相关产品与技术博览会”，推出成熟产品（见图10）。
图10 柜内布光展柜产品设计
2023年，中国国家博物馆又对馆内“古代中国”基本陈列进行了照明改造，期间进行了大量实验研究与产品研发工作（见图11）。其中创新的展柜形式，可以不移动文物与展品，在不影响正常展览的情况下，实现了展柜内部照明结构的巧妙升级，再通过重新组合与安装新结构件，让旧展柜延长寿命，又重新焕发光彩。同时，还可以为博物馆、美术馆节约资金和维护成本，为可持续良性发展提供新解决方案。
图11 “古代中国”照明改造效果比对（上改前，下改后）
四、营造光环境不适宜
营造的光环境不适宜，这与陈列设计息息相关，这一问题的解决相对复杂，也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首先，博物馆、美术馆管理者不重视照明设计，不认为展览照明是一门艺术，2015年之前，通常博物馆、美术馆展览用灯就是照亮展品，能足够亮就可以，对展品光环境除了满足安全要素以外，几乎没人关注光品质，当观众提出看不清楚展品时，往往通过提高展品明亮度，加几个灯具或光源来解决，尤其一些老牌博物馆和美术馆，日常照明设备陈旧损坏，缺少维护资金等现象普遍。当前，随着我国博物馆、美术馆的发展，参观人流潮涌，广大人民群众对精神文化的追求越来越强烈，这使很多博物馆领导者意识到这一问题严重，开始重视照明设计。
另外，形式设计与照明设计需要更好地衔接与合作，博物馆、美术馆展陈设计是一门综合艺术，形式设计（空间与平面）长期占主导地位，照明设计是近10年内的产物，很多展览公司或设计院所到目前依然不具备这方面的实力，缺少专业人才。而即便有这方面的人员配备，有时也会因为设计主导权的问题，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
最后就是照明设计本身的问题，对展览照明缺少整体的规划，缺乏深入思考与细致分析、设计，展览光环境营造没有亮点和节奏感。照明设计即是艺术也是技术，艺术的美感与视觉的震撼，需要通过技术的光的形式来传达，需要通过照明的设计，与照明的度来呈现和控制，正如战国楚大夫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一文中，“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这也是古人对度的最好诠释。
策划制作
作者丨艾晶 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
审核丨中国照明学会学术工作委员会、中国照明学会专家工作委员会
出品丨中国照明学会
